邪眼、撒盐、摔石榴···希腊这些奇怪的习俗有2000多年的历史?


今天的希腊有时会让人感到一种古与今之间的割裂感。辉煌的古希腊似乎被封存在了遗迹和文献中,走上街头,随处可见的土耳其烤肉和甜食、希腊语里混入的威尼斯方言、林立的东正教教堂,无不提醒着,使希腊闻名于世的那个古典时代和今天之间,隔着2000多年的历史变迁。尽管如此,希腊本地人其实依然遵循着一些从古希腊延续下来的古老习俗。虽然大多习俗的起源已难以考证,且宗教意义已覆盖了它们更古老的含义,但当我们了解到它们与古希腊文明的联系时,依然不禁为之一振。这里,我们就来盘点一下希腊生活中常见的“古风”习俗。

1.以父之名

如果你在希腊办手续开具证明,就会发现,在官方文件中,表达一个人的身份时需要加上其父亲的名字。比如,王强的儿子王明,需被登记为 “明,强之子” (Ο Ming του Qiang)。这一习惯与古人如出一辙。古希腊人重视家族世系的延续,名人尤其爱把自己的父辈乃至神话中的祖先挂在嘴边;而且加注父亲之名也可以避免重名造成的混淆。特洛伊战争中的英雄奥德修斯一登场,从他的名号中,我们就能立刻得知他是国王Laertes之子(Λαερτιάδης);又如,雅典黄金时代的领导人伯里克利的称谓是Περικλής Ξανθίππου(Xanthippus之子伯里克利),也清楚地表明了他的出身。


2.背后撒盐

古希腊人认为罪行、死亡、接触新生儿或尸体等不详之事都会造成宗教污染,使被污染者在众神眼中变得不洁,遭到神的厌弃。为了净化被污染的人或事物,他们会进行沐浴、清除污染源、举行仪式等。盐和海水被认为尤其具有强力的净化功能。古代雅典有法律规定,家人为死者守灵时,必须在家门外放置几罐海水,供来悼念死者的客人在离开时清洁身体。一些宗教仪式也包含类似的净化步骤。比如,厄琉息斯密仪活动的第二天,参加者要步行数公里到海边,然后领着一头小猪走进大海。经过海水的净化后,人们会把小猪献祭给德墨忒尔(Demeter)和珀耳塞福涅(Persephone)两位女神。

今天的希腊人似乎依然相信盐或咸水的力量。有些希腊人在搬进新居所时,会在每个房间的门口撒盐,以驱除不净之物。如果他们家里来了某位讨厌的不速之客,他们会在该客人背后偷偷撒一撮盐。据说这样就能让不受欢迎的客人主动离开,而不必伤了和气。

3.邪眼护身

今天在希腊、意大利南部、土耳其及地中海和西亚许多地方都可以见到“邪眼”工艺品(to mati)。它被称为“邪眼”,实是抵御“邪眼”的护身符。

“邪眼”产生于古希腊罗马时期,人们相信别人不怀好意的、怀有嫉妒的视线是一种诅咒,会伤害被注视之人的健康,损害其运气。(似乎和我们所说的“小人背后放暗箭”异曲同工。)

许多古典时期的作者都提到过邪眼的可怕力量。比如,老普利尼描述过某些来自非洲的巫师有以眼睛施法的能力,甚至能通过注视杀死别人。维吉尔诗中,牧羊人感叹是邪眼使他的羊群疲弱:“是谁邪恶的注视给我温顺的羊儿施了法?”

邪眼的迷信或许和神话中的女神赫卡忒(Hecate)有关。人们相信岔路的交叉口处是邪恶的注视最盛之地,因为当人站在岔路口,身后可能有许多他人不怀好意的视线。而赫卡忒正是掌管所有交叉路口的女神。她能够看到任何方向或任何极为遥远的地方,洞悉一切,所以能洞察所有邪恶的目光,可以在岔路口处为人们提供保护。用邪眼做护身符,可能正是“以眼还眼”,借助赫卡忒的力量破除诅咒的方式。

4.命名之日

比起生日,传统的希腊人更重视庆祝命名日。东正教会把一年中的每一天都与某位圣徒联系起来。如果某人与某位圣徒同名,就会庆祝该圣徒的命名日。比如 5 月 21 日是Eleni和Kostas 或的命名日,1月1日是Vassilis和Vassiliki的命名日。在某人的命名日,邻居、朋友和亲戚通常会打电话或上门祝贺,赠送小礼物。Kostas、Nikos、Yannis、Maria、Eleni 等都是希腊最常见的一些名字。在这些常见名字的命名日,人们可能要打电话给七八个同名的朋友表示祝贺,而同名的人们也经常一同参加庆祝活动。

虽然今天命名日的习俗与东正教直接相关,但对命名日的重视也许可以追溯到古希腊。很可能是考虑到古时极高的婴儿夭折率,为了减少感染的可能性,一个孩子在出生后的五天内不会被介绍给家庭的其他成员,也不会一出生就获得名字。在孩子出生后的第五天,其父亲会抱着它围绕着家里的炉灶奔跑一周,以此表示接受新家庭成员的到来。而是在其出生后的第十天,父母才会为其命名。就像我们庆祝生日一样,日后家庭成员们也会庆祝各自的命名日。

5.婚礼撒帐

希腊人有一种装饰婚床的习俗,称为To Krevati(床),和我国古时的撒帐十分相似。婚礼之前,准新娘和她的单身朋友们聚在一起装饰婚床,并在床上撒上礼物、钱币和大米, 甚至还会让小孩子坐在床上,以此祈求婚姻幸福美满。

古希腊人结婚时也有类似的做法。婚礼当天的傍晚时分,新郎象征性地把新娘从她母亲身边抢走,然后让她坐上马车,在喧嚣热闹的游行中前往新郎家。婚宴的客人和附近的居民会一路陪同或目送,妇女们则会向新人投掷水果和鲜花等生育力的标志物。到达新郎家后,夫妻俩被领到壁炉前,在那里他们再次被洒上象征生育的物件。当他们来到婚房,会发现他们的朋友们已经用鲜花和装饰品装点了卧室,婚床上撒落着枣、硬币、干果、无花果和坚果等物件,以佑新人多子多福。

Aldobrandini Wedding 罗马壁画局部,维纳斯正在安慰身披白纱的新娘,
右侧男子为婚姻之神Hymen,公元前1世纪

6.新年石榴

石榴原产于中东,在埃及、巴比伦、波斯等许多环地中海的古文明中都具有重要的象征意义。它多籽的形态,血液或红宝石般的颜色,以及类似心脏的形状,让人们往往将它与生命、死亡、繁育、丰收、财富等概念联系在一起。

在现在希腊,石榴被认为是繁荣和好运的象征。圣诞节假期期间,人们会把一颗石榴挂在家门上。在新年前夜,一家人聚集在家门前,当午夜钟声敲响时,便摘下门上的石榴,使劲砸向地面。砸碎的石榴撒出的籽越多,就预示着新的一年越幸运。

在希腊神话中,石榴被称为“死亡的果实”,也是冥王和冥后的定情信物。冥王哈迪斯掳掠了正在原野上采花嬉戏的珀尔塞福涅,并将她带到冥界做他的妻子。珀耳塞福涅的母亲——农业女神得墨忒尔,失去女儿后悲伤不已,导致大地上的一切都停止了生长。在宙斯的命令下,哈迪斯同意让珀耳塞福涅回到尘世。然而,由于珀耳塞福涅在冥府期间吃了几粒哈迪斯喂给她的石榴籽,她已丧失了部分生命,从此不得不在冥府度过每年的三分之一。于是,珀尔塞福涅每年缺席人间的那三四个月间,她的母亲德墨忒尔便会陷入失落,无暇顾及万物的生长,大地因而陷入萧瑟。这就是古希腊人对冬季的解释。

手持石榴的珀耳塞福涅,Dante Gabriel Rossetti,1874

7.五月花环

捱过了冬季,珀尔塞福涅离开冥界,获得重生,重新回到母亲身边。两位女神欢快地奔跑在田野间,为大地洒满繁花。万物随之复苏,春夏来临了。基于这一神话,人们自古乐于欢庆春夏的来临。

这一习俗延续至今。每年的5月1日(Protomagia),希腊人以花卉节庆祝温暖季节的回归和大自然重绽的生机。在这一天,人们采撷鲜花和绿枝编制花环,然后用花环装饰家门,以欢迎大自然的力量进入家中。盛放的鲜花热烈地宣告着春天战胜了冬天,生命战胜了死亡。五月的煦日和风会将一切美好都送入家门。

8.狂欢庆典

希腊的狂欢节,被称为“Apokries”,是大斋期之前持续三周的节庆活动。它在希腊东正教复活节前十周开始,并在“清洁星期一”前的周末达到高潮。狂欢节的庆祝活动包括在全国各地举行的街头派对、花车游行和化妆舞会等。希腊各地的狂欢节各有特色,比如最著名的Patras狂欢节有小朋友的游行、戏剧表演、市民和游客一起装点城市等活动;在Galaxidi的狂欢节上,人们举行疯狂的面粉大战,用彩色面粉互相攻击······

Patras狂欢节场景

这个节日的历史可以追溯到古希腊的城市酒神节(City Dionysia)。酒神节旨在通过祭祀、戏剧比赛、狂欢等活动赞颂掌管葡萄酒、自由和繁育能力的神明狄俄尼索斯 。在狂欢的环节,人们走上城市的街头,喝酒、唱歌和跳舞,感谢酒神的礼物(葡萄酒)带给他们的微醺的兴奋和脱离现实的轻松快乐。

欧里庇得斯在戏剧《酒神的伴侣》中阐释了酒神的力量:“他发明了葡萄的汁液制成的饮料,并把它介绍给人们。这种葡萄的饮料会使可悲的凡人在喝下它后结束悲伤,并给人送去睡眠,让他们在睡梦中忘掉他们白天的忧虑。没有别的方法能治愈我们的苦难。”(Euripides, Bacchae, 278ff.)酒神可以通过酒和歌声为人们解除烦恼,而狂欢也正是人们崇拜这位荒诞不经的神明的方式。